对于关心中国粮食问题的人来说,布朗是个并不陌生的名字。“谁将养活中国”的命题就是他最先提出的。
布朗认为,中国人口预计2017年达到15亿,在这之后,开始减缓增长,于2045年达到16.6亿。这40年间,中国平均每年大约增加1200万人口。由于人口增加和推进工业化不可避免地造成耕地大量流失,中国的粮食需求将产生较大缺口。造成这一困境的原因在于,中国耕地减少的趋势难以避免,淡水资源短缺将更加严重,粮田单产难以大幅度提高。
对于中国粮食需求的预测,布朗有两种方案。一是需求的增长只是来自人口的增长,而人均的消费量保持在300千克左右,2030年的粮食缺口为2.07亿吨;二是膳食结构继续改善,人均消费量达到相当于目前台湾水平的400千克,届时,缺口则高达3.69亿吨。
布朗在分析了世界进口粮食面临的激烈竞争形势后断言,地球上没有任何其他国家能供应中国短缺的这两三亿吨粮食。他从“谁来养活中国”提出问题,以“谁也养活不了中国”作答,实际上是期待中国人自行解决粮食问题,自己养活自己。
在(1995年世界状况)一书中,布朗写道:“中国将不可能沿着迄今所走的任何发展道路长久走下去。众多的人口,匮乏的资源以及21世纪技术和政治哲学的冲突,都将迫使中国走出一条新路。虽然这是个很大的难题,但中国已做好应付这一难题的准备。中国在其历史的大部分时期处于世界科技及工业发展的领先位置。目前也确定了自己的发展道路。这个发明了造纸术和火药的国家,如今有可能在建立持续发展的经济方面再次领先于西方。”显然,布朗对中国自行解决粮食问题寄予极大的期待,而不是那种兴灾乐祸的冷眼旁观。他不仅为中国,同时也在为其他发展中国家敲响警钟。
布朗说:“中国与其他国家的不同之处在于,中国有勇气面向未来。”他认为,中国在转向世界市场寻求食物时,恰好遇上了世界对食物日益增长的需求与可持续生产发生冲突的时期,这不是中国的过错,而是历史的偶然。尽管如此,中国在探索可持续发展的新道路上仍有许多选择,可以减少对进口食物的依赖程度。
布朗考虑到的这些选择包括:
一是控制人口,在达到2045年计划的16.6亿峰值之前使人口稳定下来。布朗说,倘若现在就在少数民族中同样推行一个家庭一个孩子的政策,倘若今后在全国坚持并强化计划生育政策,则人口可在较低的峰值之后开始下降。
二是加大力量保护耕地。
“近年来的工业化加速发展主要集中在中国南方省份,这些省份是中国的双季稻、甚至三季稻的产地,那里不仅有中国的、也是世界产量最高的农田。但是就是在这些省份,农田破坏最严重。这也解释了为什么1990年以来中国的水稻产量下降了8%。”布朗说。
他提醒说,中国应改变工业政策以节约耕地。“目前,中国单纯采用西方的工业化模式,如强调发展以汽车为中心的运输系统。但如果中国真的采取以汽车为中心的交通系统,中国将会由于修建道路、高速公路、停车场而失去更多良田。美国已经犯了这方面的错误,希望中国不要重复这个错误。”
布朗认为,中国所需要的不是一个围绕汽车转的交通系统,而是一个现代化的轻轨铁路或高速铁路运输系统。“由于交通落后,中国就像一块没写字的黑板,中国有选择发展最先进的铁路运输系统的自由,这将会满足中国交通运辅的大部分需求。如果中国选择得当,她将成为全世界发展运输业的楷模。”他说。
三是大力保护水资源和节约用水。布朗说,中国首先应弄清地下蓄水层枯竭的范围,在此之前,还必须及早建立水市场,实行足价供水,取消导致浪费的各种补贴。按足价供水,还可以鼓励采用节水技术,推动节水技术的研究和开发。
1995年10月,中科院院长周光召教授在华盛顿访问期间,到了布朗创办的世界观察研究所。座谈时,周光召的随行人员向布朗问了一个许多中国人都十分关心的问题:非洲在挨饿,俄国粮食欠收,比中国更需要粮食,为什么只提出谁将养活中国?而不提出谁将养活非洲?谁将养活俄国?
布朗回答说,中国的经济是当前世界经济中最有朝气的部分。过去4年,中国经济每年以13%的速度增长,12亿中国人的平均收入增长了50%。这是世界经济史上前所未有的高速增长,中国与非洲不同,中国的粮食进口赤字是工业和经济成功的结果。而非洲不断增长的粮食赤字,是迅速增长的人口与经济发展失败的结果,非洲无财力去购买进口粮食、消灭粮食赤字,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勒紧裤带挨饿。中国与非洲的不同之处还在于,中国外贸发达。对中国来说,不是有没有钱购粮,而是愿不愿、需要不需要购买的问题。
他说,中国与俄罗斯比,是另外一回事。自从前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对进口粮食的需求在过去4年中急剧下降,从每年的1500万吨下降到2万吨。这不是因为俄罗斯的农业生产搞上去了,而是因为经济的恶化,人民购买力下跌,迫使人们减少肉、牛奶和鸡蛋的消费。肉奶蛋都是高消耗粮食的食品,因此俄罗斯对粮食的总需求大幅度下降。而与此相对照的是中国对粮食的消费迅速上升。
可以说,布朗对中国粮食问题的一系列看法已掀起一股波及全球的“布朗旋风”。那么,该如何认识布朗的中国粮食前景的预测呢?
中国一位专家说,布朗是世界著名的环境学专家,他和他的世界观察研究所对环境、人口及粮食问题等方面的研究,不仅具有超前性,而且有许多独到的见解,越来越受到国际组织及世界各国的重视。诚然,布朗对中国农业并不十分熟悉,但也应当承认,我们对国外农业、环境及国际市场等方面的了解程度以及国际方面的经验,还不如布朗。这位专家认为,布朗对中国粮食前景的一系列观点的立足点是比较高的,对今后粮食需求走势的预测与目前所看到的中国学者的预测结果大致相同。布朗指出的目前粮食生产弊端及今后严峻的态势.也大部分切中要害,值得我们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