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面的新疆局部地图上可见,从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南下有两条路,一条是走达坂城、托克逊,到库尔勒。然后或西走轮台、喀什和和田、且末的;或南走若羌的,这是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主干道;另一条是出后峡,走巴仑台到巩乃斯、新源再到伊宁的。我们多年研究天山风吹雪的基点就落在巩乃斯河上游、那拉堤山上的艾肯达坂。维族语达坂指的是某一高山制高点,其通道或垭口是较险竣和难以通行的。由于艾肯达坂是位于新疆218国道上,是连接伊犁和巴音郭楞自治州的西疆交通咽喉,所以形势十分险要(照片8)。这里海拔3050米,处于西风气流的迎风坡,是天山山脉大风和最大的降水带之一。如1971年11月至1972年4月的冬半年,总吹雪(风速大于4~5米/秒)时间达6320小时,最大风速为30米/秒。年降水量在1000毫米以上。艾肯达坂气温低,年平均温度为摄氐零下6度以下。我们观测到的最低温度为零下42度。初雪在8~9月份(阳历),因为这里正是“胡天”嘛。冬半年(10月~下年4月)为主要降雪期,此期间降雪量平均350毫米左右,最大可达400毫米上下。甚至一次连续降雪可达130毫米。一般年份积雪深度在120公分,稳定积雪天数达180天。是中国天山稳定积雪深度与积雪日数最多的地区之一 。
就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们第一次到达艾肯达坂的当天,雪下得那个大,大地天空一片朦胧,分不清那是远山,那是彤云。午后,雪停了,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对面山腰上的一排排雪松,银盔素甲,像威武的战士,正列阵以待。漫漫的山坡上积雪盈尺,已分不清那是道路,那是山坡。那情那景,对我们这些来自南国、初次接触到大雪的年轻科学实验工作者,那兴奋之情是可以言表的(即兴):
北国青空藏娇龙,
喷珠撒玉满寰中。
生来不知天山雪,
一片一粒味无穷。
艾肯达坂原是没有人家的,就因为有了218国道,加上达坂上风雪危害严重,所以在达坂上建了个道班。道班的人口不旺,连一只小狗旺旺,一共才五口。而且没有眷属,都是男丁。好的是有几间土坯房子,厨房、库房什么的,收拾收拾,也就够我们这次来的5个人住了。麻烦的是还有一位女生。好不容易给她挤了个旮旯儿。但为了这个,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因为达坂上山高地寒,夏末秋初夜晚房间就要开始取暖,那儿当时又没有现在城里的暖气、电热器的,而且要取暖光有热炕还不成,还要烧水,做饭的。因此就采用当地老乡用的垒火墙的办法。一进门,迎面一道火墙欢迎你。墙前设有炉灶,可烧水、做饭,真是一举数得。为了不把小姐冻坏,只好重新垒了火墙,让她可以暖暖和和在被窝里做自己的美梦。
坐了小半天的车,又忙了大半天的活,大家都累了,吃完了饭,困了,洗洗就都上了床。但由于新垒的火墙不热,我们也不大会烧,火苗有气无力的,大家紧裹棉被,久久也难于入眠。正在朦胧之际,突然,人声鼎沸,旺旺也在凑热闹。不知出了什么事,大家只好离开可爱的被窝,出去看看。因为我们虽然也是客,但毕竟已住下,且要住半年呢,应是半个主人了。看着道班工人们在忙碌着,我们那能袖手旁观。倒水搬凳子,哄哄旺旺。很快,境况从无序变成有序。一打听原来是过路的司机们因汽车被雪阻住,动不了了,要在道班暖和暖和,想想办法,帮他们摆脱困境。想起来了,入夜前老天又发了点脾气,刮了阵风。下雪加吹雪,把前面一大段拐弯又下坡的半填半挖*路面堵了个严严实实。几辆车在雪地上,左冲右突,折腾了半夜,就是无路可走。天气寒冷,车一不动火也灭了。怕水箱冻了,把水也放了。大伙儿无计可施,所以虽然累了也只好步行回走几公里,到道班来求救。在风雪线上和在沙漠公路上一样,道班就是司机们的家。有困难找道班,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工人们忙着烧水、泡茶和做饭,我们则看着这些和冰雪战斗了大半夜的司机和几个乘客。人们头发挂着冰霜,身上藏掖着雪粒,鞋袜泥泞,饥寒交迫之状可掬,着实可怜,可叹!暖和过来后,我们逐渐跟他们攀谈了起来。问他们一路上来,雪下得怎样,那儿有堵车,都是怎样闯过来的?他们知道我们是科学院下来搞风吹雪研究和公路雪害防治的,因此交谈也慢慢地热烈了起来。一个年长些的司机告诉我们:“从若羌出来,天气还挺好,但出了焉耆县城,一路上开始下雪。由于下头地势较低也没什么风,雪也松软些。有好些地段,一冲就冲过来了。也有个别的段,挖一挖、垫一垫或爬爬杠子(你们下面将要看到,沙与雪是多么相像,连汽车过雪垄也和汽车过沙丘一样,要爬杠子),也就解决了。但上了巴伦台,不知道咋的,雪跟沙子一样,一粒一粒,干干的。抓一把也不怎么粘手。风一刮哗啦啦的,沿路许多段都成垅垅子,道道子,1~2米深,好几十米宽,没有称手的家伙,挖也挖不盈。你挖了,风又刮来填埋上。风带着雪,跟流水一样,实在难办啊。”另一个说:“天越来越冷了,雪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猛,今后的日子更难过了。看来下趟车,还是去绕远路吧!可走托克逊、乌鲁木齐、精河,再到伊宁,这要多绕800多公里呀!天寒地冻,又费油又费车,多走一天多,人也受不了啊。”另一个年青些的司机助手说:“堵车就是上山这一大段,最严重20~30公里。路真难走,路面坑坑洼洼的不说,还到处有雪垄、雪堆挡着路。”他问道:“雪为什么专找路上堆?有的山坡不是光光的吗。有什么办法让雪不上路?你们是搞科研的,应该会有办法的吧?”“办法肯定是会有的。我们就是为了寻求风吹雪运动机理和寻找有效、便宜又方便的治理风吹雪和其它雪害的方法而来的。”这是我们的回答。“天已很晚了,可能还要下雪,吃完饭你们也别走了。看明天能否天晴,再想办法送你们过去。大家就凑合着挤一挤过夜吧。”这是道班班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