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底,在完成珠穆朗玛峰冰川报告后,我决定再赴天山考察,争取短期内提出全线的雪害防治方案和相应的工程设计。
为了观测雪崩的运动速度和冲击力,1973年初,我约请仪器室的王良玮设计加工了一套雪崩运动仪。2月,仪器室派董正新、张金生两人带着仪器来到了雪崩站。
我们决定将仪器安装在雪崩频繁发生的3号雪崩沟槽中,采用人工引发雪崩的方法,测量雪崩的运动速度和冲击力。
2月18日,天气晴好,我与王彦龙、董正新、张金生四人从雪崩站出发,踏着膝盖深的积雪向3号雪崩沟槽进发。
按多年的观测经验,在严冬时如无特殊原因是不会发生雪崩的。但是,当我们横切山坡进入3号沟槽时,我还是不放心,采取了一些安全措施。
我们四人中,王彦龙身材高大,体魄健壮,大学时代就是北京地质学院的登山队员,受过专门的登山训练,后又攀登过祁连山和积石山主峰,与我一起攀登过珠穆朗玛峰,有丰富的攀登冰雪山坡的经验。我要他打头,在前面探路,我站在雪坡边缘一块巨石上放哨,监视山坡积雪的动态。无登山经验的董正新、张金生夹在中间,踏着王彦龙的脚印前进。
山坡积雪约1米深,王彦龙手拿冰镐小心地踏着没膝的积雪前进。走了20多米,山坡积雪没有什么动静,看来积雪层是稳定的。王彦龙招呼后面的人上雪坡,走在第二的是董正新。
刚走了10来米,我忽然看见雪坡的上部产生了裂缝,便大声喊道:“小心雪崩。”
一声沉闷的雷鸣声过后,山坡上的雪倾泻而下。
王彦龙先随雪流下滚,而后他采取了登山滑坠时的自我保护动作,翻身将冰镐猛插山坡,一次,两次……终于将冰镐固定在土壤中。雪流从王彦龙的头顶流过,他露出了身影。
董正新不知所措,只见他随着雪流向山坡下漂去,在雪流中时隐时现,不一会儿就被淹没了。
我紧盯着雪流运动的方向和雪崩龙头的位置,以便救援。
张金生慌了,想跑上去救董正新,我连忙嘁:“停住,停住,等雪崩过去后再走!”
幸好,雪流在一个高约50米的悬岩前停下。
我看准了一个雪堆便开始顺着已失去雪层的山坡边跑边喊:“董正新在那里!快去救人!”
王彦龙和张金生也赶到了雪堆边,三人用手挖,用冰镐刨。
约过半小时,忽然听见董正新的微弱声音:“快挖呀!快挖呀!憋死我了!”
我们都集中到发出声音的地方挖去,很快董正新露出了头,我们不顾被雪粒划伤流血的冻僵的手指继续加速挖。
当把董正新挖出来后,大家都精疲力竭地躺在雪堆上。再看一眼只几步远的悬岩及下面湍急的巩乃斯河,大家都出了一身冷汗。
我想:幸亏设在悬崖边的用于试验的稳雪栅栏挡住了雪流,如果掉下悬崖,掉进巩乃斯河就没救了。也幸亏我们及时找到了埋没董正新的雪堆,如果不在两小时内把他挖出来,他将会憋死!
搞雪崩研究就要时刻与白色死神打交道,我虽然自命为雪崩学家,但仍感雪崩救护经验不足。这次雪崩就是我们自己引起的,因为严冬积雪层的底部经过变质作用,变得很脆弱,在雪中行走就会破坏雪层的稳定性,引发雪崩。对此,我有些预感,但没有预见到所有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