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6月,我再一次去北极圈。这一次是杜兴斯基教授带队,考察地区是在前苏联与挪威边界附近的希滨山原,考察对象是雪崩。
列车向北行驶,先到达列宁格勒(现称圣彼得堡),再转车向北冰洋边著名的不冻港穆尔曼斯克前进。
沿途完全是台加林,很少人烟,像羊背一样的巨大岩块和大小湖泊星罗棋布。杜兴斯基教授告诉我们,这是古冰川塑造的,在1万多年以前,像南极那样大的冰川曾经覆盖了从北冰洋到列宁格勒再到莫斯科的整片大地,这里是冰盖的发源地。
两天之后,我们到达希滨山原的矿业城??基洛夫斯克,接着乘汽车到达考察基地??雪崩防治研究站。
与我们同行的是莫斯科列宁师范学院地理系的二年级学生,他们天真活泼,欢笑着,歌唱着,跳跃着。他们对我这个黑眼睛、黑头发的中国小伙特别感兴趣,围着我问这问那,有个叫娜佳的姑娘还冷不防抱着我亲吻一下。我虽然知道俄罗斯姑娘那奔放的热情,但还是感到有些尴尬。
杜兴斯基教授是前苏联著名的冰川学家,也是国际著名的雪崩专家,在这次考察之前,我已拜他为师。
杜兴斯基告诉我们,这里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生产磷肥的矿区,在开发初期的1935年12月,就遇到了大雪崩的袭击,全城被毁,死伤100多人。那时,人们对雪崩的认识很少,为图方便,他们在一片原始森林中找了一片没有树木的冲积扇建城,而这里正是严重雪崩危险区:这片森林是被大雪崩摧毁的。
从那时起,雪崩--在阿尔卑斯山叫作白色的死神的威力才被人们所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杜兴斯基开始研究雪崩。
每天早餐后,杜兴斯基教授带着我们从一个山谷到另一个山谷,从山麓登上海拔1100米的平坦的山顶,他讲地貌,讲景观,讲气候,讲水文。
在讲到如何识别雪崩标志时,杜兴斯基总要拉我站在他旁边,亲自指教我:夹带树枝、草皮、土壤和碎石的混杂物叫作雪崩碴,是雪崩运动时堆积起来的;像旗帜般的树冠叫旗树,是雪崩气浪冲击的明证……
杜兴斯基对学生既严格又和蔼可亲。他爱讲笑话,同学们私下里称他为乔治叔叔。
一次,在我用钢笔作记录时,他突然将我的笔记本夺下,往旁边的小河中一浸,所有的钢笔记录都变成一片蓝色。看着我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对我说:“记住,野外记录只能用铅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