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4月,当我视察完长城站、考察完安第斯山回国后,刚好赶上徒步横跨南极的国际科学探险队胜利归来。秦大河作为考察队的中国代表不负众望,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与国家南极考察委员会主任武衡等领导一起在北京机场迎接了秦大河和另外五名来自美、法、英、苏、日的科学探险英雄。
看到秦大河那精神焕发的神情,我为他自豪,但见他脸颊上带紫色的未痊愈的冻伤,又感到心疼。只有经历过南极冰盖考察的人才明白,徒步横跨6000多千米的南极冰盖,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多强的意志和体质,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第一次见到秦大河是在1976年。
一天下午,张文敬带着一个与他同样魁梧的年青人来到我家。
张文敬向我介绍说这是他的大学同班同学秦大河,现在在教书。
在交谈中,秦大河表达了想从事冰川研究工作的愿望。我一边打量着他的身体,一边想:“文化大革命”10年,冰川室只补充了一个张文敬,我们多么需要像这样强壮的小伙子来搞冰川研究工作啊!秦大河1970年才从兰州大学地理系毕业,基础知识如何、是否真想搞冰川等问题都有待进一步了解。所以,当时我没有立即表态,只是对他不怕吃苦、不怕危险、想搞冰川的愿望表示赞许。
第二天,秦大河又来到了我的办公室。我询问了他的外语情况后,随便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俄文的小册子。小册子写的是北极探险的故事。我一边把小册子递给他一边说:“你先看看,看完了还我。”
过了一个月,秦大河来了,他带着一叠稿子,是那本北极探险小册子的译稿,我翻了翻译稿,还很流畅,于是又借给他一本冰川的专业书,是前苏联著名冰川学和地理学家卡列斯尼克写的《冰川学概论》的原版书,告诉他不用翻译,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讨论。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秦大河来了。他真的提了些问题,还和我讨论起雪线的概念来。
就这样,秦大河大约每个月都要来兰州向我借书,和我讨论问题。我逐渐被这小伙子的勤奋好学和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感动。再说,以他的翻译、写作水平和讨论中提出的问题来看,他有较好的专业基础和敏锐的思维能力,搞冰川研究正需要这样的人。
我把对秦大河的印象和想接纳他搞冰川研究的想法向已恢复所长职务的施雅风教授汇报了,施先生说:“你看着办吧,但进人一定要慎重。”
得到施所长的同意,我便开始积极地活动了。
当时,中国科学院还没有放开用人指标,而已下放到地、县的老三届大学生想回省工作关卡重重。
我想,要引进秦大河,最好连他的夫人也一起调来。我先向院里争取了指标,接着骑着自行车到省里归队办公室等部门跑了三次,终于说服他们同意调秦大河夫妻到兰州冰川冻土研究所。
我将秦大河直接分到冰川室的冰雪物理组,同时对他夫人的工作也作了安排。
从1982年起,我先后推荐钱嵩林、秦大河、韩健康、李军等人参加澳大利亚主办的南极越冬考察。这些人后来都成了中国的南极冰川学研究骨干,其中,秦大河的成绩最突出。
1987年,我派秦大河再一次到南极考察。这一次他作为中国第四次南极考察队副队长和长城站站长在乔治王岛工作了两个夏天和一个冬天,圆满地完成了长城站附近纳尔逊冰帽的研究计划。从长城站参观和考察归来的施雅风先生和崔之久先生特意告诉我说:“秦大河还具有很强的组织能力。”由于秦大河的优秀表现和突出成绩,在1988年度专业职务评定时,我提议破格晋升秦大河为副研究员,他的述职报告由我代作。
1989年初,我在兰州接到国家南极考察委员会办公室贾副主任从北京打来的电话,说准备组织国际徒步横穿南极科学探险队,中方一名候选队员因身体不好,已被淘汰,准备派秦大河替补,为此征求我的意见。秦大河得到消息后,坚决要求参加。我同意了。
国际徒步横穿南极的科学探险是南极探险史上新的壮举,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沙特阿拉伯派了专门的通讯船绕南极航行;前苏联派飞机将考察队6人及他们的交通工具--经过特别训练的耐寒狗队以及全部装备从乔治王岛送到南极半岛的出发地;美国派飞机定期投放补给品,带回秦大河沿途采集的雪样品,新闻媒体作了跟踪报道。
1990年初,我在北美访问时,留学生们无不知道秦大河,他们还专门打电话随时询问考察队的情况。他们觉得秦大河在给中国人争光,海外学子因中国人登上了国际强手竞技场而自豪。
在探险初期,我在电视中见到还不会滑雪的秦大河艰难地跟着狗拉雪橇小跑时,心痛得流下了眼泪。我想,在坚硬的雪面上,像这样顶着寒风跑过南极大陆,非累死不可。后来,听到国际探险队胜利到达横跨的终点站--前苏联的和平站时,我又欣喜地流下了眼泪。
秦大河不仅用双脚一步一步地走过了南极冰盖,而且取回了大批珍贵的冰川学资料,总结出了高水平的成果,把中国的南极冰川研究提升到了国际前沿的先进水平。
对秦大河的成功,我感到十分高兴,也感到十分欣慰。
1998~1999年,中国南极冰川考察队从中山站出发深入南极冰盖的内陆中心,行程1100千米,到达号称“相对不可到之极”的海拔3900多米的南极冰盖最高点--“Dome A”,取回了许多珍贵的冰川资料。
2001年9月,当我在上海的国际极地冰川学讨论会上听到年轻的中国极地冰川学家的精彩报告后,感叹不已。
我相信,在21世纪,中国的极地研究必将进入国际先进行列,必将为和平利用极地资源和保护极地环境作出重大的贡献!